方以智有自己的宅院,离方孔炤寓所不远,所以没一会儿,俞国振就到了。如今方以智腰包里有钱,他性喜奢华,家中多蓄僮仆,因此当俞国振到方孔炤门时,就已经有僮仆见到,报与方以智听了。此时听到俞国振上门拜访,他哼的一声:“告诉他,我不见!”
“密之哥哥这样说就不厚道了,小弟转战南北血浴战衣,如今才回到金陵就来拜谒,你却不见我!”
僮仆禀报归禀报,以俞国振和方以智的关系,自然是登堂入室,方以智之妻潘翟也与他见过礼,然后笑着将在方以智书房里捣乱的长子中德拉走。而见着常给他带礼物来的姑丈,方中德却死活不肯走,拉着俞国振的衣裳,甚至哭了起来。
这模样,可就让方以智的脸板不起来了:“罢了罢了,也不知道中德为何会喜欢你这厮……不过你这厮此次来,可曾为中德带了礼物,你将他惯坏了,如今来客不带礼,他便要大哭!”
以潘翟教育子女的方式,方中德哪里会成这模样,不过是方以智夸张罢了。俞国振笑眯眯地掏出一件东西,却是一个盒子,里面全是玻璃珠儿()。方中德拿过来后毫不犹豫就要往嘴里塞,却被他母亲潘翟一把阻住。
“哈哈,看来上回的果脯还是带少了,不过兄长和嫂嫂得小心,莫让他吃坏了牙——有没有教他天天刷牙啊?”
俞国振愉快地笑了起来。
闹了一会儿,潘翟终于把方中德拉走,方以智看着俞国振,叹了口气道:“去年大场面我没赶上,今年我又没赶上……”
“那却不怨我,你去寻伯父说去。”俞国振抢白道。
方以智顿时哑口,他最敬父亲,哪里敢对方孔炤提这件事情。他恨恨地瞪着俞国振:“老大人最信你的,只要你替我说一句好话,便是不能陪你在城外,能随侍在老大人身边,我终究是放心些!”
看到他确实显得瘦了,显然是在为方孔炤的安危担忧,俞国振便不再谈这个话题:“听伯父说,你为我请了几位朋友相助?”
“确实,一位是万时华,字茂先,此人学富五车才华横溢,如曹子建,能写一手好文章,想必对你会有用处。另一位姓宋,名应星,字长庚……”
“等一下,宋应星?”俞国振猛然起身:“写《天工开物》的……那个宋应星?”
俞国振并非追星者,回到这个时代,名人没少见,但听得宋应星这个名字时,就象是徐霞客一样,还是觉得惊讶。
徐霞客与宋应星,此时都落拓不显,不象徐光启那般大名远播。因此俞国振虽然也想与二人联系,可此前却一直不知从何着手。徐霞客是钱谦益辗转介绍到他这边来的,而现在方以智又介绍了一位宋应星,这当真令他惊喜。
“济民果然听说过,哈哈,我就说嘛,士人当中,通实学的不多,你如何会不知道他,他此次来,原本是为了寻你出《天工开物》一书的,你是在哪儿听过这书?”
“哈哈,既是这二位,不可怠慢,不可怠慢……密之哥哥将他们安顿在何处,我现在就去见他们()!”
万时华与宋应星此时住在码头边的客栈里,方以智为他们付的费用,因此住的是上房。
“长庚,你真想弃了职司,来为那俞济民效力?”
直到现在,万时华还是不太理解宋应星的想法,他皱着眉问道。
宋应星背着手,望着码头外的江面,过了会儿,他指着那里最漂亮的一艘船道:“茂先,那艘船你可曾注意到了。”
万时华早就看到那艘船,与其余船相比,她不但更大,而且外型极漂亮,就象是一柄精美的利剑,一看就是水面上乘风破浪的利器。他看了看,然后侧脸道:“怎么?”
“此船名为枕霞,乃是俞济民在钦`州所造。要造一艘这样的船,可是极不易,这其中工程之大,远超你我想象……我初至金陵,便看到这船,打听过后知道是俞家的……心中就在想,便是鲁班、墨翟再生,也未必能造出这样的船吧。”
“那又与你辞官有何干系?”
“区区一县教谕,连品秩都没有,算得了什么官?”宋应星道:“如今分宜县尊与我交好,故此我在县中,不收贿赂罢斥滥竽充数之辈,有他支持。但他今年便任满转迁,新来者未必能容得下我。你我的脾气,都未必能在官场久留啊。”
万时华不禁默然。
就在这时,他们听到客栈小二殷勤地招呼声,紧接着,方以智熟悉的声音响起:“茂先先生,长庚先生,有客来访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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