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浓深,烛火莹莹,床上的被褥已经换过,连江楼坐在浴桶里,怀里抱着一具软绵绵的身子,正用柔软的毛巾沾着水轻轻擦拭着青年的身体,青年闭着眼睛蜷缩在他怀里,原本就雪白的脸庞,此刻却显得有些苍白,两片漂亮的嘴唇倒是透出一抹凄艳的红色,这时连江楼的手已经来到下面,在水中探进对方的股间,想要清理那受伤的地方,但就当手指刚刚触及之际,怀里人忽然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呼,蓦地睁开了双眼,却是醒了过来,原本黑亮水润的眸子里有着一丝惊惶,长长的睫毛更是颤得如同即将破碎的蝶翼,连江楼分明能感觉到对方在微微地发抖,他正要开口,师映川已是极力向后缩去:“……别碰我!”
青年眼下显然是已经大致醒了酒,冷冷咬牙看着连江楼,如同一只警惕的刺猬,竖起全身尖刺去抗拒着任何接触,连江楼见状,没有强行去碰他,只道:“我不会再伤你……但是现在,你需要清洗和治疗。”师映川冷笑,根本不理会:“你以前说过不会强迫我的,但如今又怎么讲?趁我醉了便如此欺我,你这分明就是强·暴!”
连江楼神色如常,并不辩解什么,语气平静道:“……是我食言,抱歉。”师映川不理会,只艰难地扒住桶沿撑起身子,想要离开浴桶,连江楼一手揽住他腰身,不顾他的挣扎将他抱起,跨出浴桶,拿大毛巾给他擦了擦身子,抱到床上,师映川刚一挨到床,立刻就滚进大床里面,用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,显然是打定主意不让连江楼接触到自己,连江楼见他如此,倒也没有再做什么,只是安静地躺在他旁边,师映川面朝床内,直到这时,他脸上才露出了深深的复杂之色,一时间感受着体内那种疼痛中带着黏腻饱涨的滋味,双拳不由得缓缓攥起,宁天谕却忽然出声道:“……做得不错,应该也没有引起连江楼的怀疑,那么现在,就看你能不能由此顺利结胎。”
翌日一早,当师映川醒来的时候,发现自己瘦削的身子被裹在雪白柔软的干净内衣里,身上整整齐齐地盖着锦被,显然全身上下已经被精心清洗过了,而股间的受创之处也不再像一开始那样疼痛,甚至隐隐有些清凉之感,他心知必是连江楼等他睡着之后,点了他的穴道令他毫无知觉,趁机替他仔细处理了伤势,一时间师映川心里有些滋味难言,他静了片刻,这才缓缓撑起身子,发现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他一个人,连江楼应该是去练功了,师映川重新躺下,回想着昨夜发生的一系列事情,如同做梦一般,不知道为什么,突然间只觉得身心俱疲。
一时倦然卧着,提不起精神,值此之际,原本掩得严实的罗帐忽然被一只手撩开,连江楼白衣如玉,立于床前,左手端着一碗温热的羹汤,见床上那美得不似人间应有的青年神色萎靡,正闭目躺着,一双长眉微微蹙起,显然有所不适,便道:“……还很难受?”
师映川缓缓睁开眼睛,那是一双怎样勾魂摄魄的凤目,眼角微微上挑,瞳如点漆,有如妖魅一般惑人心智,若是生在女子脸上,定然是倾国祸水无疑,而生在他脸上,就是生生世世万劫不复,师映川睫毛颤了颤,重新又闭上眼,连江楼坐下,左手端碗,右手去扶他身子:“……无论如何,至少先吃些东西。”师映川冷冷抗拒道:“不需要你在这里惺惺作态。”一面说,一面去推那伸过来的手,他昨夜虽然受创,但那不过是连江楼快要结束之时才被他设计中套,匆匆在他体内出了精罢了,说到底也只是片刻的工夫,因此除了私密处不免受伤之外,身体倒是并无酸痛失力之态,但连江楼一只手仿佛铁铸一般,师映川纵然使力推拒,却又哪里推得动,终究被强行男人揽入怀中,不得不靠在那宽厚的胸前,连江楼用汤匙舀了羹汤,送到青年唇边,但对方却只是别过脸去,根本不肯喝,连江楼见状,什么也没说,只低头喝了一口羹汤,然后一手扣住青年的脸庞,温柔而不容拒绝地捕住那软红的菱唇,将温度适中的香浓液体强行喂进对方口中,令其不得不吞下,如此反复多次,满满一碗羹汤便被强行喂尽,连江楼给一脸愤怒之色的师映川擦了嘴,道:“……昨夜之事虽属意外,但我亦是难辞其咎,你大可恼怒,只是不可因此疏忽自己的身体。”说着,却将一柄锋利的解手刀放到师映川手中,面色淡然:“若是愤恨难平,自可刺我几刀,权作泄愤。”
师映川一双秋水莹然的眸子定定看着连江楼,突然间将那刀子一扔,咬牙道:“你明知道……”话说一半,却咽住不再继续,颓然倒在床上,蒙头背对着连江楼,不肯再与对方交流,连江楼却没有离开,而是问道:“……还很疼?”师映川一声不吭,哪知连江楼很清楚他心高气傲,昨夜意外雌伏受创,必是怒极,不肯配合治疗,索性就出手点了他的穴道,揭开被子,褪下他的亵裤,露出犹如羊脂软玉般的臀部,连江楼取了药,拨开两团雪肉,将药膏均匀涂在秘处,那里有明显的几道裂伤,好在昨夜只是草草做了片刻,不然若真的从头到尾都被侵占,必是真正撕裂无疑,连江楼上完药,这才解了师映川的穴道,说着:“……休息罢,有事便唤我。”话毕,掩好帐子,就在不远处的一张矮榻上打坐。
师映川做戏便做全套,一连多日都不肯搭理连江楼,这才符合他一贯的高傲性子,丝毫不让人起疑,哪里能想到从头至尾其实都只是他的设计而已?却说元宵节之后,天气开始渐渐有些变暖,就到了三月,这一日连江楼与季平琰一道自外面练功回来,二人进到殿中,就见师映川正在窗下一张躺椅上看书,眼下天气乍暖还寒,尚觉料峭,青年还穿着夹袄,脚上随意趿着鞋,没有着袜,赤足如雪,见两人进来,只抬眼看了一下,就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书上,季平琰虽然不清楚师映川和连江楼之间发生了什么,但也知道近来二人的关系有些怪异生硬,师映川似乎又回到了当初那种喜怒无常的样子,不过作为小辈,季平琰自然不好介入到长辈们之间的事情当中,最多打打圆场罢了,当下就笑道:“今日外面天气不错,父亲大可以出去走一走,透透气,对身体有好处,待会儿不如儿子陪父亲去湖边散散心?”师映川头也不抬地翻着书,淡淡道:“也好,不过不急,我让厨下做了几个你喜欢的菜,稍后吃过饭再说。”
季平琰就笑:“还是父亲疼我。”不多时,饭菜摆上来,师映川丢开书,落座之后拿起筷子,夹了菜送到季平琰碗中,道:“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,注意不要挑食,按时吃饭,日后才长得结实。”季平琰一一应着,也夹了几样师映川爱吃的东西放进青年碟里,师映川笑了笑,便举筷欲食,哪知刚将一块肉放到嘴边,那香喷喷的气味闻在鼻里,竟是猛地引起一股恶心之感,烦闷欲呕,师映川当即丢下筷子,扭头干呕起来,在座另外两人都是一怔,连江楼一手轻轻拍着青年脊背,道:“……怎么了?”师映川不答,又干呕几下,这才缓了些,喝些茶压住那股恶心,但再次夹菜时,一阵比方才更强烈的烦恶之感袭来,师映川撑不住,一下就将刚才喝的茶水全部吐了出来,干呕不已,弄得周围侍女赶紧上前,或是收拾,或是取毛巾清水,季平琰见不是样子,忙命人去叫大夫来。
半晌,一个中年人带着药箱,由侍女在前面引着,匆匆而入,就见宗正与宗子都在,秋香色的绣幔中露出一只细腻如玉的手,一时中年人诊了脉,脸上微微显出异色,季平琰见状,便皱眉道:“如何?父亲这是病了么?方才却是呕得厉害。”这中年人是大光明峰的医者,师映川刚被带回来的那段时期就是此人为他调理身体,治疗伤势,对于师映川的身份自然是心知肚明的,但也就是因为如此,才会觉得不可思议,当下不敢相信,再细细诊了一遍脉相,发现确凿无疑,这才躬身道:“少君并未生病,这是……是有了喜。”
季平琰闻言,完全没有反应过来:“什么?”连江楼却是听清楚了,黝黑的眸子倏地一滞,那大夫迟疑道:“虽然少君看起来并非侍人,但这脉相却是喜脉无疑,断断不会有错……”季平琰这时才真的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,脸上顿时满是惊愕不信之色,一时间呆在当场,连江楼却是心志不比旁人,一怔之后便定下神来,沉声道:“……确定?”中年人忙道:“决无差错。”话音未落,只听床内有人气吁吁低喝:“……胡说八道!”师映川一把撩开帐子,雪白的面孔上种种惊愕、茫然、不信、震惊等等神色交杂变幻,不一而足,中年人急忙道:“少君还请勿要动怒,万万保重身体要紧。”连江楼却是当机立断,一指轻点师映川颈侧,令他昏睡过去,以免情绪太过激动,影响身体。
等到师映川悠悠醒来时,已是华灯初上之际,周围静得半点杂声也没有,睁开眼,映入眼帘的便是连江楼那英俊得隐隐具有压迫力的面孔,师映川看到他,心中突然无法自持地酸软起来,仿佛一世温柔尽付流水,他静静躺着,似在发呆,连江楼握住他的手,道:“……可曾觉得哪里不适?”师映川微微偏过头,不出声,连江楼的语气隐约有些柔和,道:“虽然不知你为何没有侍人印记,但眼下已确认无误,你的确是有了身孕。”
师映川面上似乎有些茫然,嘴角紧抿,连江楼将他微微出汗的手握在掌心,道:“我本以为此生不会有子嗣,未曾想……总而言之,此事意外之余,也令我很是欢喜。”师映川看着连江楼似乎比平时柔和了几分的面容,心中突然一痛,但紧接着,又是一阵说不出来的阴暗快意,他定定瞧着对方,哑声道:“……你很开心?”连江楼颔首:“这是自然。”顿一顿,将一只手缓缓探向师映川的腹部,中途却又罕见地迟疑了,这样的连江楼是师映川所不曾见过的,这个男人仔细地看了又看,目光停留在伴侣那完全平坦的小腹上,然后才终于小心地抚上:“这是你我的孩儿,我自是欣喜。”师映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男人,看着对方那坚毅眉宇间淡淡弥漫出的暖意,他突然有些失神,下意识地将手摸上肚子,似乎还不是很相信已经有一个小小的生命在自己的腹中,这时连江楼温暖的手覆在师映川的手上,轻轻地抚摸着,沉声道:“……莫非你不愿要这个孩子?若你不肯接受,我自会尊重你的决定。”师映川忽然扭头不去看他,闭上双眼道:“不是,我只是一时难以消化自己居然会是侍人的这个消息……我从未想过自己竟是个侍人……况且,现在又突然告诉我,我肚里有了一个小孩子……”
师映川眼下的反应再正常不过,任何人处在这样的情况下,大概都会如此,甚至反应更加强烈,因此连江楼丝毫也不觉得意外,他见师映川并不排斥这个孩子,便道:“眼下你需要静养,我已吩咐下去,平时不要有人常来打扰你。”一时目光深邃,握住师映川的手:“上次之事是我不对,不过,我并不后悔。”师映川直勾勾地看他,突然道:“为什么你好象很开心的样子?我本以为像你这样的人,并不会像普通人一样看重后代,否则你以前也不会从不近女色,也未有过成家的念头。”连江楼平静道:“这是你我的骨肉,自然不同。”
师映川听了,眼窝顿时一热,心里忽然难受得紧,他缓缓转身,面朝床内,道:“我累了,想一个人静一静。”连江楼知道他现在受到的冲击太大,需要时间来消化,让他一个人待着似乎更好些,便道:“……你休息罢,我就在外面。”说罢,放下帐子,师映川一个人静静蜷缩在床上,这时宁天谕开口道:“很不错,事情的发展比我想象中更加顺利……那么现在,我这就将《血婴经》传授于你。”师映川不出声,宁天谕冷冷道:“怎么,你后悔了?”师映川漠然道:“没有。我已经决定的事,没什么可后悔的……好了,现在你就将那法子细细教给我。”
且不说师映川有孕的消息在知情者心中掀起了多少风浪,至少对大日宫上下而言,这是一件极大的喜事,而自从那一日起,师映川的起居坐卧等事便越发被照顾得一丝不苟,如今他有孕在身,性子也古怪起来,虽还不至于暴躁,但时不时也有些喜怒不定,对于这一点,连江楼却从始至终都是脾气极好的样子,不见半点不耐,他二人原本因为那夜意外之事,导致师映川极是恼怒,冷战了一段时间,但如今既是师映川有了身孕,两人之间的关系就渐渐缓和下来,连江楼原本完全不是那等风流温柔、惯会小意儿体贴的男子,但对于身怀有孕的伴侣,他却表现出罕见的耐心与周到,纵使师映川偶尔故意找茬,却也挑不出什么不足之处了。
已经是春天,天气开始有些暖和起来,枝头也开始绽出点点绿意,正是万物萌发的时节,大日宫之中已有不少鲜花开放,师映川近来脾气古怪,只说不喜欢有人睡在身旁,连江楼知他怀孕之人难免性子怪异些,因此并不逆他意思,便搬到另一间殿中,二人分房而睡。
这一日大约下半夜时分,连江楼自书房处理公事回来,一时沐浴既罢,也不穿衣,随意披了一件宽松软袍,擦得半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,坦露着大半结实的胸膛,倚在榻上看一本古旧的剑谱残篇,旁边立着一架半人多高的莲灯,而偌大的殿内也只点着这一盏灯,火光莹莹,不知过了多久,连江楼突然抬起头,望向某处,只见一个高瘦的身影自帷幕后转进来,雪白的赤足上趿着软缎便鞋,贴身内衣外面只披了一件绣金黑袍,散着及臀的黑发,脸容洁白胜雪,手里托着一个小小的琉璃灯盏,用来照明,不是师映川还有哪个?连江楼见状,微微直起身躯,就欲下地:“……已经这个时辰,你不在殿内休息,如何会来此处。”
师映川做个手势,示意男人不要动,他款款走到床前,松眉舒目,看他的身形,还瞧不出是有孕的样子,师映川坐下,目光在连江楼露在外面的胸膛上一扫,虽还没什么肌体接触,但看青年那眉眼之间的春意,就令人自有一番下意识的旖旎联想,那红润的唇角不觉微微带笑,说道:“你自己在这里睡,长夜未眠,榻凉褥冷,莫非就没有……想我?”说着,一只纤长柔腻的手已抚上男人的胸口,暧昧地轻轻划着圈儿,连江楼捉住这只不安分的手,皱眉道:“不要胡闹,你现在身体与从前不同,须注意休息,我送你回去睡下。”说着,便打算将师映川抱起,送回殿中,师映川却将男人轻轻一推,迷离的光影下,他雪白绝美的脸容依稀有些模糊,但唇角那透着淡淡诱惑意味的笑容却引得人心尖发痒,麻酥酥地恨不得用手去挠一挠,青年整齐洁白的牙齿轻咬下唇,嗤道:“别这么假正经,我这个时候来找你,你敢说你不动心……真是道貌岸然的家伙。”师映川说着,缓缓伏在连江楼结实的胸前:“我刚刚睡醒,就再睡不着了,索性便来看你……你这人,难道不知道我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亲热过了么?”
如此静夜,如此美人,莫非真的有人能够不动心么?身怀有孕的爱侣偎依在自己胸前,言语柔媚,软语求欢,大概任何身体正常的男人都是拒绝不了的罢,但连江楼却是眼神微深,并不见情·欲之色,他抚着师映川的长发,温言说着:“……大夫已说过,前三月乃是要紧阶段,须格外注意,你不可任性。”
这样说着,一面轻柔却又坚决地捉住对方试图作乱的手,师映川却根本不理会这提醒,只是一味腻进连江楼怀中,张口去舔男人心房位置的那一抹伤痕,那里明显是剑伤模样,自从上次出现之后,就再也没有消失,此刻师映川温热的舌头刚一碰到那里,连江楼便猛地一震,只觉得一股火焰从灵魂深处直烧上来,烫得人微微战栗不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