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绮一噎。
是啊,之前她百般抗拒,怎么这个时候跑到他的马车前落泪?
她不开口,他便等着。
好一会,张绮细弱的声音飘来,“广陵王是世间难得的真丈夫,阿绮不知应不应该悔时,那泪已经流下了。”
这话,诚挚而自然。仿佛她所说的,完全出自肺腑!
十岁的高长恭,出身没有好过张绮多少。自幼小起,承受过的辱骂和轻鄙不知有多少。
他都不知道自己原来是世间难得的真丈夫!
嘴角扯了扯,他想笑出声。可不知为什么,那笑容怎么也挤不出来。
他回头看向张绮。
对着月光下,仅及自己肩膀的小姑子,对上她那张哭成了花猫的脸,广陵王慢慢说道:“你不用悔!”
张绮诧异地看向他。
对上她的目光,广陵王笑了笑,这一笑,便如云霞横空,金日贯海。他盯着张绮,说道:“我这一生,最不喜被人戏弄。那萧莫屡屡欺我,我岂能由他?张绮,我迟早会来带走你。”带走她,成了他与萧莫之间的博奕,输赢关系着丈夫的尊严。最终谁是胜利者,现在还言之过早。
他提步朝着马车走去,扔下一句话,“先前觉得你眼神清澈难得,如今,我更加不愿罢休了。”
张绮直呆了一会,才慌慌张张地走向自己的马车。
重新缩到马车上,她十指相互绞动着。广陵王的话,她不知是信好还不信好。
不管信不信,都与贞洁无关,也与他再来时,她是不是已成了他人姬妾相关。
在这个寡妇可以再嫁当皇后,女儿们看到欢喜的人大胆求一夜之欢的时代,贞洁不是那么重要。
就在她咬着牙一会想笑一会想哭时,一阵喧闹声伴随着脚步声传来。
定是散宴了。
来时是张绮和张洇两女,回时,只有张绮了。听说张洇被北地一个中年使者选了去。听说那个使者是个好色的,一口气挑了十几个。
与张府众人同时离席的阿绿,凑在张绮耳边把事情说了一遍后,欢喜地说道:“阿绮,这下好了,连陛下也知道你了。”
她大眼闪了闪,“要是阿绮打扮得好一些,说不定陛下还有别的安排呢。”
张绮瞟了她一眼,蹙眉道:“你忘了我说的话了?”
阿绿吐了吐舌头,连忙闭上了嘴。她家阿绮,早就跟她说过自己的志向。
静了一会,阿绿委屈地扁着嘴说道:“阿绮,你说错了,你别恼我成不成?”
张绮哪里会恼她?连她自己也觉得自己的志向过于远大,怕是难实现。
阿绿悄悄瞟向张绮,见她脸上真没有恼色,不由松了一口气。她眼珠子一转,又说道:“阿绮,你该高兴才是。连陛下也注意你,维护你,我猜主母定会对你好。”
张绮看向她,点了点头,低声道:“这也是。”
说起来,她也算是达到目的了。她这副丑样子入了那么多人的眼,短期内不会有权贵盯上她。皇帝又过问过,张府的人便不会随意处置她。张萧氏要动她,也会想了想。说不定她还会对自己好一些。
刚忖到这里,张绮想到萧莫,想到自己过几天便会被抬进萧府,又低下了头。
正在这时,一辆马车靠近过来,接着,陈邑那青春期的鸭公嗓响起,“阿绮可在?”
阿绮?他倒叫得挺亲热。
张绮想了想,还是掀开了车帘。
车帘外,陈邑在盯着她。与上次不同,这一次他的眼神中,还带着几分热烈。
见张绮看来,他咧嘴一笑,凑近少许,沙嘎地说道:“阿绮,你真是聪慧过人。”顿了顿,他好奇地问道:“陛下为什么对你这么好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