待庄翠娥出去后,荀真才拿起衣物往屏风后换下来,这一身穿了一昼夜已经皱得见不得人了,等脱完身上的衣物,看到身上仍未消退的红痕,原本以为只有胸口处才有,现在就着光亮才发现就连大腿内侧也没有避免,红痕转青,但仍是很碍眼地存在,脸上顿时阵青阵红。
该死的宇文泓到底都碰了哪里?
“该死的!”她恨恨地拿起肚兜穿了起来,那力度就像要掐死宇文泓一样,这豆腐被吃得太大了,想着皇后还在等,惟有加快速度穿戴整齐。
从室内出来,她的脸色没好看过,庄翠娥一脸不解,刚刚的心情还不错来着,怎么一会儿就刮风下雨了?
荀真速度极快地赶到尚工局正殿上,看了一眼那狼狈的景象,然后又看到临时搬来的椅子上坐满了一众嫔妃,皇后端坐在许悠平日坐的地方,宇文泓坐在皇后的下首处,还有殿外被侍卫用绳缚起来的大群狼狈不堪的粗使宫女,心下早已有底,瞄到皇后不善的目光,忙上前行礼,“奴婢叩见皇后娘娘。”
“荀真,你好大的架子,本宫让人去叫你出来,你怎么姗姗来迟?”唐皇后发怒道,本来心情就不好,现在更是把火气撒在荀真的身上。
许悠也皱紧眉头,担忧地看了眼荀真,本以为交给她的是十拿九稳的差事,可现在看来是要出状况了?
“母后消消气,听听她有何话说?”宇文泓看到荀真气色不错,脸上的表情才缓和些。
荀真一脸从容,道:“娘娘容奴婢禀报,奴婢因为还要赶制太子殿下的及冠礼服,昨天夜里熬了一宿,天亮时分才合眼,所以这才来迟了,请娘娘见谅。”
这个理由充分而又有依据,唐皇后也不好再指责她,不过口气仍不好地继续喝问:“荀真,本宫问你,宫女冬装一事是不是你负责的?”
“是,这是尚工大人交给奴婢的差事,奴婢已经把该用的布料进齐了,动工的章程也弄好了,绝不会误了宫女们过冬的装备。”荀真依然不卑不亢地道。
“胡说,就因为你没办妥差事,害得这次宫女聚众闹事,算起来你还是罪魁祸首。”淑妃道。
唐皇后不满地看了眼越俎待疱的淑妃,几何轮到她说话?不过现在还不是发作她的时候。
宇文泓看了眼淑妃,“淑妃娘娘稍安勿躁,此事自有母后问话,娘娘怀着龙种,还是小心胎儿为上。”
唐皇后满意地看了眼儿子,然后看到淑妃一脸不忿的样子,这心情才舒畅了一点,表情仍是严厉地看向荀真,“荀真,现在六局都说无冬衣可穿,这是怎么一回事?”
荀真故做一脸吃惊状,“娘娘,这话从何说起?奴婢不知是谁有心散播这种谣言……”
“这不是谣言。”金司制一脸为难地上前拱手打断了荀真的话,“虽然奴婢也不知道是谁把话传出去的,但是没想到因此事闹得大家不安,这才心下过意不去,娘娘请看,这就是荀掌制这次所进的布料。”
众的目光被金司制吸引过去,看到那块葛布在金司制的使劲下立刻就裂开了,这布不能用,所有的人脑海里都浮现了这句话。
许悠立时就明白了这布有猫腻,心里急得很,若不是她过于自信把这差事交给荀真,也不会让她惹祸上身?“娘娘,这布并不能证明荀掌制所进的布料是无用的?毕竟这块布从哪来的,还得问金司制?”两眼暗含警告地看向这个她一手提拔的手下。
金司制低下头避开许悠的目光,“尚工大人,这块布是从荀掌制所管的库房里而来,我身为司制,抽看布料也是情理当中的事情。”顿了一会儿,“娘娘,原本奴婢是想今日就向尚工大人请示的,谁知消息却走漏了,奴婢惟有站出来说句公道话,不然对众姐妹都不公。”
“娘娘,空穴来风并非无因,奴婢们没有错,奴婢们即使入宫为宫女,也是想有口饭吃,有暖衣穿,娘娘,奴婢们听到这消息又岂会不怒?这才失去理智做下这种事来……”那几个闹得最凶的粗使宫女哭诉道。
外头一众被绑的粗使宫女冷静下来都有些后怕,她们闹得太过了,但现在听到里头自己人的哭诉声,立刻也跟着哭了出来,纷纷重复着那几句话。
“够了,都给本宫住嘴。”唐皇后怒喝了一句。
哭声才渐歇。
钟掌珍看到荀真就快成孤家寡人,忙上前落井下石,拱手道:“娘娘,奴婢也听闻过,只是一直心下存疑,没想到却是真的,娘娘身为中宫还请体恤一下我们这群宫女们。”
“娘娘,请您体恤奴婢们——”一大群宫女大声道。
许悠与司徒尚宫两人脸色难看地互视一眼。
只有尚级宫女及少量的司级、典级宫女站着,同情地看了眼荀真,出这种纰漏可是重罪。
许悠的目光还是怜惜的,这孩子还是好的,即使这样仍没有哭喊的举动,罢了,就由她站出来一力承担。
宇文泓扫了一眼许悠,然后才徐徐开口道:“母后,儿臣是越听越觉得这事有蹊跷,就凭一个司制拿着一块布料就说有问题,那岂不是可笑?”眼里的嗤笑之意很明显。
荀真也适时的接口道:“太子殿下英明,奴婢不知金司制从哪儿弄来这么一块布料来诬蔑我?”她的眼里此时一片迷惘之色,回头看了看外头仇视她的粗使宫女,“也不知道是何人煽动她们闹事?只是知道,奴婢禀着良心办事,可以拍胸脯保证这批布料没有丝毫的问题。”
“荀真,你到现在还要嘴硬,昨天我已经告诫你,要你把此事立刻报给尚工大人,谁知你却骄傲自大地拒绝,仗着是皇后娘娘提拔的,一直都目中无人。”金司制把平日的不满都发泄出来,更是说着谎言。
荀真也瞠大眼,“金司制,从昨天到今儿个,我才第一次碰见你,何时与你有过这段对话?你栽脏给我还不算,还要出言辱及我的名誉,是何居心?”不待金司制回话,即拱手道:“娘娘,若是不信奴婢所言,就请您派人去库房搬出布匹来当场验证,定可知奴婢有没有办砸差事?”
“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,娘娘,奴婢这就去搬布。”许悠想到息事宁人的办法,惟有自己前去,若是布有问题,就暗中调换,总之不能让此事再恶化下去。
唐皇后正要点头,冯贵妃立刻就道:“且慢。”
“冯妹妹还有何话要说?”唐皇后压下怒火道。
冯贵妃依然是那副柔弱无依的样子,“臣妾担心会有人暗中做手脚,不如我们姐妹几个与娘娘一道再派人去监督取布,这样包保万无一失,也可服众。”
“这主意甚好。”柳德妃点头赞同。
淑妃更是没等皇后发话即指派人手,她们之所以跟来就是为防止有人做弊,不能让事情由大化小。
唐皇后暗中咬牙点头同意,这一群人都在挑战她中宫的威严。
许悠的脸色也几变,实在欺人太甚,不过现在事情发生在自己管理的这一局之上,惟有忿然转身出去。
司徒尚宫悄然跟上去,走在回廊上,“许悠,你怎么任由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?”
“你现在还没看清楚吗?那是有人故意布的局,从上到下,每一个环节都衔扣上,即使我有通天之能也阻止不了别人玩阴的。”许悠瞄了一眼那几个平日不起眼的贴身宫女,恼火地小声道。
司徒尚宫的眉头皱得可以夹死几只苍蝇,知道现在责怪许悠也无济于事,遂安慰道:“许悠,你也别太担心,若事态不对,我也会出言维护你。”
许悠没有吭声,无论身边这个女人做得太多,她也不会原谅她,更不会对她的帮助感恩戴德。
司徒尚宫知道她的倔脾气,惟有暗中叹息,看看能不能把事态的发展降至最低。
尚工局的正殿上,相关人员有喜有忧,惟有荀真与宇文泓两人是最淡定的,一个把玩折扇,一个虽然跪着,但却是一脸沉静。
唐皇后微不可察地看着荀真,这个宫女真的是越看越有味道,那种沉稳的大将之风在她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,她的心也跟着平静起来,吹了吹茶叶,放松地喝了一口茶水。
当那布料取来,当着宫里一众人的面前验布时,金司制原本十拿九稳的表情顿时就变了,不可能,这些布料怎么没问题?她不信地又抓起其中一匹查验,也没有问题,“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?怎么可能?……”
荀真看着一脸颓败的金司制,“司制大人,属下没有说谎吧?可见说谎的就是司制大人,请问司制大人手中的布是从何而来?又是怀着什么目的来陷害属下?司制大人,请您回答属下的话。”
此时,她的声音一改刚刚的淡定,严厉而又急速地追问。
金司制被荀真的追问不停地后退,摊坐到地上,然后目光看向钟掌珍。
荀真立刻会意,目光看向同样目光游移的钟掌珍,“钟掌珍,还是说此事是你在背后一手策划的?我与你份属同僚,你居然在我背后放冷箭,果然是小人作派,先别说我的布没有问题,就算有问题,我们还可以与尚工大人私下商量解决,不用把此事闹到皇后娘娘那儿,更别提还惊动了陛下,钟掌珍,你究竟安的是什么心?”
许悠狠瞪了一眼这两人,朝唐皇后拱手道:“娘娘,看来是奴婢这儿有人做贼喊捉贼,都是属下教导不严,应受责罚。”
“娘娘,此事与尚工大人无关,都是她们出于一己私心暗中设计害人。”荀真恭敬地道。
“娘娘,我没有,此事与我无关,要问也是问金司制一人而己,我也是可怜同样身为宫女的姐妹,所以才会出言相助,荀掌制,我与你虽然有过节,可也不会那么毒心地私下暗害你。”钟掌珍急忙跪下道。
金司制倒吸一口凉气,这钟掌珍真的是厚颜无耻,这分明是她一手策划的,现在却把责任全推给自己,于是也忙跪下,“娘娘,奴婢一时耳根子软听信了她的一派胡言,所以才会做出这等事情来,娘娘,尚工大人,我真的没有心要害人的,而且之前确实以为布料有问题,这才会代为出头,请娘娘明察。”
荀真看着这两人互掐,暗中冷笑,果然是狗咬狗一嘴毛,再度沉稳道:“娘娘,这里有多少双眼睛看着,这次为宫女冬衣之事所进的布料丝毫没有问题,是有人故意散播于奴婢不利的谣言,所以才会造成了这么大的风波,她们两人互揭的话实实可以证明,这两人分明就是狼狈为奸,欲置奴婢于死地。”说完,磕下头去。
唐皇后直到现在才算是完全松口气,为了这几名下贱的宫女,她差点就要被人置疑德行有亏,若被那几个自以为耿直的御史揪到尾巴,废后的呼声就会响起,她用尽所有办法才保住自己的后位,不能就这样被人赶下来。
“皇儿,皇上让你来处理此事,皇儿以为该如何是好?”
她的笑容明媚而灿烂,那笑问宇文泓的姿态看在一众妃嫔的眼里,顿觉碍眼万分,太子就是她皇后最大的保障,谁还能与她争?
冯贵妃捏紧手上的绢帕,都进行到这地步了,最后居然还让皇后扳回一局,真真可恶。
柳德妃颇为羡慕地看了眼宇文泓,还是有儿子好,再一看唐皇后那炫耀的神情,心里恼怒得很,但脸上的笑容却是极为平和。
淑妃摸了摸自己的肚子,皇后得意得太早,她也会生下皇子,也会有自己的依仗,走着瞧。
宇文泓知道现在母后的心态,笑道:“母后,其实这不过是小事一桩,只因后宫在母后的治理之下一直是太平得很,所以才会有几个小人在那儿蹦哒,依儿臣之见,就让尚宫局把她们收押,严刑拷打自然会水落石出。”
“皇儿这建议甚好。”唐皇后欣然点头同意,“司徒尚宫,此事交由你审问,势必要弄清楚。”声音相当的严厉。
金司制悔不当初,她怎么就这么蠢全信了这钟掌珍的话,现在要如何脱身?“娘娘,这布料是钟掌珍拿给奴婢的,不关奴婢的事,尚工大人,您为属下说句话吧?……”
许悠撇头不理,哼,吃里扒外的东西。
钟掌珍也是脸色苍白,她该怎么办?看到那几名粗壮的尚宫局女史向她而来,忙挥手道:“娘娘,奴婢是冤枉的,这全是金司制一人做出来的……不……”当手脚被人绑起来的时候,她忙朝莫华依急呼,“华依,你站出来为我说句话啊?”
脸被抓破,头发散乱的莫华依机警地向后退,好在她聪明,一言不发,现在才没有卷进去,眼神故做害怕地往后缩,低下来的头噙着一抹微笑,这个结果也甚好。
电光火石之间,钟掌珍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,两眼不可置信地看向莫华依,“不……莫华依……唔……”嘴被堵住。
荀真的目光也看向莫华依,心下也在思量,站出来道:“且慢,娘娘,看来钟掌珍有话想说,还请娘娘给她一个说话的机会?”鉴于上次谢司制的事情,若是拉下去审,毕竟幕后的黑手还没拉出来,只怕也会是谢司制那样的结局。
宇文泓却是手一抬道:“放开她,估且就听听她还有什么话说?”
荀真感觉到宇文泓看向她,心里一颤,暗暗狠瞪他一眼,若不是场合不对,真想冲上去狠踹他几脚。
“谢殿下……”得了自由的钟掌珍忙磕头,“莫华依,这布料是莫华依给我的,不是我自己去弄回来的……”
另一边的金司制也跟着点头,“没错,始作俑者是莫华依……”要死大家一起死,她的目光愤恨地看向莫华依,都是这个女人花言巧语。
莫华依吓得脸色青白地跪下道:“殿下,奴婢没有,试问奴婢区区一名女史,如何能左右两名上司,她们在捣鼓什么,奴婢不知啊,不然你问问钟掌珍的另一名贴身女史吕蓉,她是不是也知道钟掌珍与金司制勾结之事?”
吕蓉看到众人的目光看向她,吓得忙跪下,直白道:“殿下,莫女史没说错,奴婢昨天就看到她们聚在一起,但……”
“我没说错吧,昨天她们把奴婢支使出来,奴婢真的不知情,当时吕女史与于女史也在场,均可以为奴婢做证。”莫华依再度条理清晰地道,“还有那些闹事的宫女,你们问一问她们,可有见过我?”
那群闹事的宫女其实现在已经怕了,接下来她们也没好果子吃,不过胜在粗使宫女人数很多,不可能全部杀光,惟有领头的那几个面容惨淡,她们心里也痛恨着,现在回想起来,也知道自己被人家利用了。
“奴婢们确实没见过这个叫莫华依的女史,只是听闻尚工局准备用不能裁衣的布料给我们制衣,所以我们才会这样气忿,才会不顾一切砸毁尚工局,听闻这消息是一个叫钟什么的掌珍传出来的……”
“胡说,一派胡言……”钟掌珍大喊,现在的懊恼与悔意已经充斥心间,莫华依才是那个该死的人,她恨不得用眼光杀死莫华依,怎么就这么蠢相信了她?
莫华依再度装作害怕的缩头。
荀真相信莫华依绝对不是那个无辜的人,但是没想到她会把蓉蓉扯进来做证,若是再出言攻击莫华依,她死口咬住蓉蓉,那样蓉蓉同样身为钟掌珍的贴身女史,一样逃不掉。
现在为了顾及蓉蓉,她也不得不缄言,真是不甘心就这样放过莫华依。
一旁的王颖尚仪站出来,温声道:“殿下,依奴婢看,莫华依不过是一名女史,她没这么大的胆子设计害两位上司的。”
“嗯,王尚仪说得有道理,六局分工明确,上下的等级也森严,而且这莫华依看来胆小得很,哪有这本事?”李梅儿尚食也点头同意。
司徒尚宫思忖了片刻,再看了看莫华依那恭顺的样子,“这么大手笔的事情出自一名女史确实可笑。”
“况且她有人证,若她有嫌疑,那个叫吕蓉的女史同样也有嫌疑。”平日声气最少的周尚服开口说话。
几名尚级宫女异口同声的话,最终没让事件牵涉到莫华依与吕蓉等人身上。
荀真看着钟掌珍与金司制两人就这样被拖出去,再斜眼一看从地上爬起来的莫华依,对方也看到她的视线,暗暗挑衅一笑。
荀真的表情仍是那般沉稳不变,莫华依就像蛇一样浑不溜手,稍不留神就会被她咬到,钟掌珍与金司制两人最后都成了她的垫脚石。
唐皇后对于这结果还是满意的,看着那几名后宫宠妃一一屈膝行礼告退,她的笑容也同样没变过。
最后扶着儿子的手往前走,她还是遗憾地道:“此事背后都有她们的影子,可惜不能抓住实证,不然定要让她们吃不了兜着走。”
“母后,既然如此,最好的做法就是按兵不动,不然更容易授人把柄。”宇文泓笑道,目光却是看向荀真,好在她昨夜机警前来寻他,不然今天这事不会如此落幕。
“许悠,荀真,此事发生在你们尚工局,陛下那儿你们也得去回个话。”唐皇后回头吩咐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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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好意思,今天有事耽搁更迟了,某梦在此向大家致谦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