扬州,豫章郡柴桑县,吴侯府。
仅仅数月之间,东吴便在越国精锐的帮助下平定了丹阳、吴、会稽、豫章数郡的山越叛乱,吴侯孙权对此甚是满意。趁此机会,周瑜向孙权推荐了霜月。孙权知悉其中缘由之后,当即派人将霜月一行人请至自己的居城柴桑,并大摆宴席犒劳她们,在宴席上也同意了越国关于联合的请求。除此之外,还赏给她们大量金银珠宝。对于孙权的热情,霜月则是淡然处之,表情之中并无一丝波澜。
宴后,已经有几分醉意的孙权邀请霜月至后堂议事。
时值初冬,天气越发阴冷,府中之人早在后堂的暖炉中燃上精炭,故而屋里仍是一片暖意。待到二人在垫着丝绵的锦席上坐定,仆人们赶忙给二人端上来醒酒用的茶汤,置于几案之上。孙权大手一挥,后堂中的仆人纷纷退下,只留下孙权与霜月二人。
空气中弥漫着来自霜月身上的芬芳,与屋内所燃散香混杂在一起,令人神清气爽。
两人端起漆耳杯,轻抿了一口热茶汤,随后孙权便用炽热的目光注视着霜月,大声赞叹道:
“孤早已从公瑾处得知姒将军之大才。可孤未料到将军竟是女儿之身,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呀!”
“吴侯过奖了。”霜月拱了拱手,谦辞道。
“不知姒将军可曾婚姻?”孙权身体向前微倾,直言问道。
霜月不知孙权何故有此一问,只得如实以告:
“尚未。”
孙权听罢,用手轻捋下巴上的紫髯,哈哈一笑,当即回应道:
“将军实乃万中无一之大才,孤自知配不上将军,但仍勉强而行之。孤欲娶将军为正妻,子嗣继孤之爵位,永不相弃,不知将军可否愿意?”
霜月闻言眉头一紧,心中暗忖道:
这孙权莫非是在向自己求婚不成?如此唐突之举,该不会是孙权酒后失言吧。
霜月侧首凝视着孙权,与此同时,孙权也凝视着她,目光炽热,面不改色。
霜月见状更是一惊,面对自己异于常人的深邃眼神,孙权竟然丝毫不为所动。霜月万万没想到,孙权竟是这世间第一个敢于跟自己如此对视的男人。孙权的沉着竟让霜月感到一丝羞愧,遂主动避开对方的目光,此举就连霜月本人皆倍感惊奇。
今日我是怎么啦?难道是酒喝多了吗?霜月发觉自己的脸颊火一般的滚烫,头脑也有些昏昏沉沉的。
身旁的孙权尚在静候佳音,霜月只得借故推辞道:
“鄙人相貌丑陋不堪,因此不敢以真面目示人。鄙人实在是配不上吴侯啊!”
孙权闻言丝毫不以为意,依旧用真挚的目光直视着霜月,坦然道:
“将军何出此言?孤向来求贤不求貌,若能与将军结为连理实乃孤之幸事!”
莫非孙权真的不在乎女方的相貌吗?还是说这只是孙权的酒后失言?可是眼见孙权目光灼灼又不像是假。霜月暗自思量道。
一瞬间,霜月想通了孙权求婚的目的。这必定是一桩政治婚姻。
孙权正是看中了霜月的能力,所以才想刻意拉拢霜月。但当孙权看到霜月不为钱财所动时,他只得改换策略。论职位霜月对外宣称自己是越国大将军,孙权拿不出更高的官职来封赏她,因此除了钱财与官职外,孙权能想到的唯一途径就只有许之以婚姻了。对于一个地面上的普通女子而言,找一个好的归宿乃是人生中的头等大事。而且孙权自身的条件并不差,一方面是朝廷册封的吴侯,另一方面又是一个兵多将广的地方实力派,嫁给他一定能够享受荣华富贵。兼之孙权意欲立其为正妻,还许诺将来让其子继承爵位。这般条件,在如今这个母以子贵的时代,对于普通女子而言确实诱惑力极大。为了政治利益,孙权竟不惜以自己的婚姻作为筹码,看来这个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确实不简单。
不过霜月并非地面上的普通女子,孙权的拉拢对她并不奏效。
既然已知孙权之意,霜月遂果断拒绝道:
“吴侯的好意鄙人心领了,可是婚姻之事鄙人不能接受。”
孙权或许没有想到自己的求婚竟然被对方轻易回绝,遂心有疑惑地追问道:
“这是为何?”
霜月语气平淡地回答道:
“因为鄙人乃敝国王室宗亲,敝国王室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,但凡王室子孙所生儿女必须姓姒。若是吴侯娶了鄙人,将来子嗣从了外姓,岂非愧对祖宗?”
其实此乃霜月临时编造的一个借口,她心知地上之人皆重视姓氏传承,所以只要孙权知悉他与自己所生儿女不能姓孙,便会知难而退。
果然孙权闻言便不再坚持,随即转换话题。只听孙权用试探性地口吻询问道:
“孤已经向贵国许诺割让会稽南部一事,只是当下东吴实力不济,所以能否等到孤攻取荆州之后再行交割,将军以为如何呢?”
“鄙人并无异议。”霜月平淡回应道。
孙权万万没有料到,对方居然如此轻易便答应自己所请,不禁大喜过望。
“将军真是善解人意呀!”孙权拱了拱手,和颜悦色道,“为表我方诚意,将军当下便可指派一人赴会稽南部都尉处担任从事,早日熟悉郡中事务,也好为日后交割做准备。还有从即日起,会稽南部的赋税尽数归贵国所有,聊表孤之诚意。”
“此事还是免了吧。”霜月摆了摆手,回绝道,“东吴此时对外用兵也需耗费大笔钱粮,而且敝国之人不熟悉会稽南部事务,怕不利于当地发展。若是东吴强大了,敝国便有了庇护,也落得安心。难道敝国害怕吴侯竟会赖账不成?”
孙权听罢会心一笑,也不再坚持了。只见其扬了扬宽大的衣袖,抬手遥指西面,温言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