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国宝自小时便喜欢“赌博”,而且经常是“赢多输少”,在他看来,人的这一生需要“赌博”,只不过有的时候“本钱”大,有的时候“本钱”小,“本钱”越大得到的利益便就越大,“本钱”越小得到的利益也就越小,这也就是后世所谓的“小赌”与“豪赌”之别。
当他想去司马道子府中的那一刻起,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参与这场“豪赌”,后来还是心一狠,打算去那琅琊王府,投靠司马道子。现在看来,他感觉自己这一次赌对了,而且自己有很大的机会赢。
从方才和司马曜的交谈之中,王国宝便已知道这个被“架空”的天子,看上去年纪轻轻,乳臭未干,不问朝政,无所事事,但是其心思却是缜密,其性格却是坚韧!而且是胸怀大志,暗藏韬略。
王国宝也知道,方才这小小年纪的司马曜竟然一连试了他四回!这可不是这个年龄段该有的表现。这“演戏”谁都会演,关键是谁想唱这出“戏”?谁先唱这出“戏”?既然天子想唱“戏”,那么作为臣子的,就算咬着牙,也要把这场“戏”唱下去,如果你让天子唱“独角戏”,那么,恭喜你——你离死期不远了。这“唱戏”还要看谁能坚持将这场“戏”唱下去,而且这戏的“台词”也要想好,既不能过于浮夸,浮夸会显的不真实,有种“阿谀奉承”之意;也不能过于朴实,朴实会显得自己学问不高,自己学问不高又如何与天子“唱戏”?所以,要介于浮夸与朴实之间,这便是“唱戏”之道。况且,这是和天子在唱戏,稍不留神,便会身首异处了。
王国宝认为父亲英年早逝,也是因为“戏”没唱好。他认为他父亲王坦之只顾着自己和天子“唱戏”,而忘记这朝中其它的“角儿”。因为你不光要和“天子”唱戏,你也要和其他人“唱戏”,这“戏台”这么大,别人怎么允许你一个人“粉墨登场”?你不和别人“唱”,别人怎么会让你“唱”的舒服?王国宝从小便深谙此道,所以他“唱”到了司马曜的心里去了,他“唱”到让司马曜以为他是一个忠心耿耿的贤臣。同样的,这主臣之间的这场“戏”也把本来就在风雨之中的东晋王朝给“唱”没了,当然,这些都是后话,某暂且不表。
这王国宝一路小跑到家,心中兴奋异常,忙忙吩咐下人收拾行囊、备好马车,往那琅琊而去。
与此同时,京都某处,雕阁之中。
“禀公子,那王家三公子从皇宫回来之后,便匆匆往琅琊去了。”一人黑衣劲装,跪伏余地。
“有趣,有趣,这哥哥不相信弟弟,弟弟却有求于哥哥,且看他们哥俩唱的是哪一出‘戏’!”一人体态微胖,懒躺于华榻之上,悠悠说道。
“公子,此事要不要属下告之家主?”黑衣人问道。
“不用,不用!父亲可能已经先知道了,可父亲大人视名节重于性命,知道了,又能如何?你且好生盯着那哥俩,我自有安排。”那人挥了挥手,懒懒说道。
“诺!”那黑衣人说完便如青烟一般消失了。
“父亲,你继续做你的忠臣吧!为了这个家,孩儿只能做一回大恶之人了。”那人似乎在自言自语。
三天之后,天渐渐变得缓和起来,司马道子大宴宾客于会稽山,但见春草嫩嫩,双燕声声,柔风阵阵微拂面,柳絮纷纷不恼人,山微翠而流水澈,煦日暖而颢气存——好一处春景,享不尽良辰!
只见司马道子朗声道:“念州郡今日之昌盛,感圣上无限之隆恩,加之春景之丽丽,文萃之华华,万物作而更始,群贤聚而赋诗。公等皆是州郡之才俊,可效兰亭之旧事,作今日之新文,复颂国之盛也。”
原来刘穆之因那奏疏甚得司马道子之心,故而其虽无尺寸功名,司马道子亦邀请他。待司马道子话毕,众人分宾主而坐,行一觞一咏之故事。刘穆之抱膝危坐,与众人侃侃而谈,中间多有以诗文而阿谀奉承司马道之者,刘穆之皆笑而附赞之,司马道子越听心中愈乐。
话休烦絮,酒杯转到了至刘穆之跟前,司马道子放下酒杯而笑道:“诸位且听道和之妙文。”
刘穆之拱手答道:“穆之区区陋才,怎敢在群贤之前称妙?学生忆琅琊会稽二地之昌,又感今时州郡之盛,苦思冥想,方始得一赋,韵律不美,望诸公莫笑。”遂尽饮杯中之酒,起身而歌曰:
观夏荷之玉立兮,慨昔日之独行。
采秋菊以傲霜兮,追往事之艰辛。
感冬柏之耸立兮,羡圣人之盛名。
察春雨润嘉禾兮,觉万物之更新。
赴江左答隆恩兮,惊琅琊之盛景:
天湛湛兮和风暖,云落落兮煦日轻。
地坦坦兮阡陌细,水汩汩兮泉流清。
人熙熙兮颜和悦,车衮衮兮马不停。
亭立立兮临水畔,桥环环兮跨洲町。
楼幢幢兮披红彩,阁重重兮百鸟鸣。
盛矣!隆矣!昌乐复明明!
休矣!美矣!万象而俱兴!
景悦我心兮,吾久而立。
吾久而立兮,颂以新歌。